她朝洞口打个手势,没有阻拦的意思。
“想走的人,随时可以走,我不留你们。奉劝诸位,想清楚为什么会来这里,山下官差挨户拿人,走出这个山洞,你们谁还有活路?”
众人目目相觑,一时语塞,静默无声。
稍一刻,一胆大之人问道:“那为何我们的病不见好?反而每天在加重?”
叶蔚妧沉寂须臾,道:“倘若我救不了你们,便与你们一同下地狱。”
言讫,转身走了出去。
官府查到血蛊之后,很快顺着线索找到了叶蔚妧藏匿千余人的山洞。她站在高处看远山昼夜不灭的黑烟,两颗人头探出来,朝这边望了望,相视一看,便十分迅捷地下山了。
是官府的探子,官兵就要来了。
朱影仍被她囚着。朱影这里她不常来,有时隔一日,有时隔两三日,这日她从洞口走下来,一言不发清理着青衫官衣上的斑点血渍。
山洞阴冷,不比人多的地方暖和,朱影脚下烧着柴堆。
朱影四肢愈发软塌,声音却恢复了大半,开口时不再是那副被浓烟熏坏的破锣嗓子,已有七八分像她从前的声音。
她问叶蔚妧:“你杀人了?”
叶蔚妧手顿了须臾,又继续捯饬衣衫上的血渍。
朱影道:“别再作恶。你本该悬壶济世,医病救人,或有一日名扬天下。”
叶蔚妧安分地令人心悸,这些往日她听了会被激怒的话,今日却如同没听到一般。她道:“你不当对我说我本该做什么。我本不应还活着,不是么?”
“是我欠你的。”
叶蔚妧闻言看向她,嘲弄地笑了,“我从前也这么认为,一直这么认为,是你欠我的,我从你身上取走的一切都本该是我的。可我经历的一切,与你何干?害我身体残缺的人不是你,遗弃我的人不是你,养我护我却不肯爱我的人也不是你。说来可笑,也只有你在的时候,我才觉得苍茫世间我不是孤苦伶仃一人。”
朱影细细品着叶蔚妧这番话。
她信她所言是发自肺腑,正因如此,才没由来一阵儿胆寒。姊妹连心,还是旁的什么,她说不上来,只是直觉告诉她,叶蔚妧像个正常人的时候,接下来会做出更癫狂的事情。
果不其然,下一刻叶蔚妧便递给她一枚葫芦,“喝了它。”
“我不喝。”
“治你嗓子的药,由不得你不喝。自己喝,总归比被人灌下去好受些。”
朱影恨了她一眼,拔开葫芦塞将药汤闷了。
“桃花疫的药方给我,交给城阳伯,还来得及救治西岭百姓,或许还来得及……为你赎罪。”
“赎它做什么?有罪,我认。”
叶蔚妧语气中尽是薄幸,似乎这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只是可惜还差一点东西,就差一点。”
朱影道:“什么还差一点?”
“药方。我改了药方之后,他们病情反而加重了。没有错,明明没有错……到底差了一味什么药?”
叶蔚妧的目光投向那堆燃烧的柴火堆,望着簇簇火焰出神。
“锦灯笼。”朱影道。
药效起劲了,她音短气吁,叶蔚妧失神没有听清,她又重复了那三个字,“锦灯笼。还差一味锦灯笼。”
“锦灯笼?”叶蔚妧道。
这味药不难寻,山林草野、土坯墙下随处可见,寻常见了也只当它是几株野草。
“我与洞口那几个人奉城阳伯之命南下,路上采了些野锦灯笼的果子解渴,为了省点干粮,连皮一起嚼了。我未感染桃花疫,若洞外几个士卒的病情没有加重,那也许,你的药方只差一味锦灯笼。”
叶蔚妧突然轻快地笑了,笑意释然。
“原来是这样。”
她脱下自己身上的青衫太医官服,不顾朱影挣扎,强摁着她把衣裳换了。
朱影拼尽全力吼,却发现自己逐渐失声,“你要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看着叶蔚妧从袖袋取出那卷记载多人症状的册子,放在自己身侧。
“我要你成为我,替我活下去。”
而后叶蔚妧走到火堆前,捡了一条树枝在里面拨拉,像是在找什么。
“你又在疯什么?”
“官兵就要来了,他们一定会查到血蛊。你没得选,此罪关乎梁溪城九华山庄几十口人的性命,你必须以叶蔚妧的身份活下去,九华山庄才不会被株连。”
“西岭各州郡的地方官吏,都欲效仿罹安、临夏大疫的阻断之法,将病重之人一齐烧了,隔断病源。但愿这次,你来得及在火烧起来之前救下他们。”
“不要回皇宫了,那是一处连亲子都可残害的名利之境,浮世喧嚣地,是非名利途,再好的本事也只能沦为她人的刽子手,不如去做个游医,拯疾救危,游历山川。”
“血蛊有冬眠的习性,隆冬之际,疫毒难猖,最易节制。”
叶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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