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像疯了一样原地乱转的小孩,被路过的志愿者抓住了。
&esp;&esp;“不要乱跑!会撞到人的!”
&esp;&esp;神魂离体的妇女会被你撞到;死里逃生颤颤巍巍的老人会被你撞到;不知是死是活的婴儿会被你踩到;清算捐助物资的志愿者会被你撞到;偷偷潜藏暗中拍摄灾后实景鼓舞社会舆论的八卦杂志记者会被你撞到——这点绝对不可!
&esp;&esp;喋喋不休地教育了一顿之后,志愿者才留意到面前小孩不对劲。
&esp;&esp;厄运骤降,天灾人祸,面前还有个严厉教育的大人,这家伙居然没有一点反应。
&esp;&esp;五官?看不清。薄荷色的头发湿漉漉紧贴脑门,就像海藻潦草地包住瓷器,每个凹凸都有海水的气息。穿着短裤球鞋,潮湿老旧的深棕色大人衬衫,宽大的裤筒下露出的两条腿,直挺僵硬,一片泛青的惨白,膝盖都不会弯折,就像刚从水里送出来的尸体。
&esp;&esp;你叫什么?有父母吗?你多少岁?以前住在哪里?你是男还是女?
&esp;&esp;……完全没有回答,志愿者放弃了询问。
&esp;&esp;问了几个幸存者,他们也不认识这个小孩。再加上身上陈旧过时、且不符合尺寸的大人衣物,没有家人的几率极低,但被大人虐待囚禁的几率又是极高。
&esp;&esp;但是天灾在前,哪有空管这个?
&esp;&esp;让志愿者感到大祸临头的是,这个像是从海中走出来的小怪物,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对一旁哭着跪在溺死的小孩前的母亲道:
&esp;&esp;“声音好难听。可以闭嘴吗?”
&esp;&esp;周围人都惊愕地看着她——虽然出自女孩的声音像黄鹂般悦耳,但内容难听无情得无法入耳——志愿者几乎要呛不过气。
&esp;&esp;她看了看地上的小孩尸体,下一句更加真心诚意:
&esp;&esp;“他会死,你应该很开心,应该大声地笑才对呀。”
&esp;&esp;你能不能不要说话了——不只是志愿者,周围人同时捂住了嘴。
&esp;&esp;虽然地上的小孩尸体,露出的皮肤形形色色,显然被家暴的痕迹;虽然看似哭嚎的母亲,衣袖下手臂上针孔点点,隐约暗示着什么;虽然小怪物和小孩尸体一样,穿着陈旧过时的大人的衣服,而罕见的互相理解往往出自某些微妙的共同点……
&esp;&esp;总而言之,志愿者大笔一挥:“脑袋进了水需要早点安置!来这边!对,就是说你,早点走人吧!”
&esp;&esp;就这样,各位志愿者紧急调动人脉人手,她被送到了千叶的孤儿院。
&esp;&esp;一周后,一个老妇人把她领走了。
&esp;&esp;“我对你的一切传闻都已知晓,那些都是灾难的后遗症,我不介意他们把你说成如何古怪孤僻的小孩……你无需介怀。”收养当天,老妇人这样安慰她,“你在那场灾难里失去了太多。”
&esp;&esp;“但我同样听孤儿院负责人说,你很难对他们给你登记的新名字有反应,更换了好几个都这样,他们用那些名字叫你的时候,你根本对不上号,表现就像他们在叫一个这世上没有的人……我想,你也许潜意识里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esp;&esp;“灾难让你失去了太多,但并不是全部。你若能找回名字,一定也能找回这个名字背后的某一个人。那是你给自己留下的唯一一个,在这世上的真实位置。”
&esp;&esp;“而他也像你一样,在等这个瞬间,等了非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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