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对这个工作太陌生了,认识的人之中,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基於人类好奇的天x,我对他的提问像是核分裂的反应链一样连锁触发。他颇有耐心,对我有问必答,几分钟前被迫相认的尴尬场景恍若隔世。
他每个月在山屋待十天,这十天除了基本的住宿和餐饮管理,还要机动x地支援巡山。下山的日子也没有闲着,有空会接一些商业团,带登山客寻幽访胜。
在山上资源匮乏,为了省水不能洗澡,手机也收不到讯号,一般人可能撑个两天就开始想念城市的便利了,他竟能对这种克难的生活甘之如饴。
对我来说,这是一辈子不曾想过的人生选择。虽然他对一切轻描淡写,我却深有感触,对他肃然起敬。
要摆脱既定的社会框架长成自己的形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需要坚定的信念和放手一搏的勇气。在职涯路上循规蹈矩的我常在物质需求与jg神需求之间摆荡不定,直到今天还是茫然,所以格外羡慕他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可以把自己的目标看得一清二楚。
「小青,差不多该把帅哥向导还给我们了唷。」辉哥笑yy地提醒我,表情相当可疑。
回过神来,我才发现其他人都整装待发了,笑看我像三岁小孩一样用十万个为什麽b我们的新领队知无不言。
「啊,抱歉抱歉。」我赶紧锁紧水壶收进背包。
阿森大而化之地笑了笑,抬高黑se的帽子拨了拨浏海,顺便把汗擦乾,从容地回到他本来休息的地方着装。
「大家准备好就先出发吧!晚一点山上可能会起雾下雨,我们加紧脚步。」
勇脚级的大哥们向他打过招呼就先上路了,宛如上膛的子弹一般,个个都有光速移动的本领,s击出去之後一眨眼就不见踪影。我跟几个姐姐一起走,默默落在队伍的尾巴,静心感受穿透森林的光线和气流。
如果大脑装载的是金鱼的记忆t,每隔七秒就格式化一次,这条长达十几公里的漫漫长路走起来应该会更有乐趣。
洒满松针的林道se彩斑斓,踩起来很柔软。被我握在手里的两支登山杖轮流扎地,彷佛只是「登山客」这个身份的一种象徵物,不但没有省到力气,还要刻意配合脚步落地的节奏,显得有点累赘。
走着走着,我终於还是落後了一大截。罗姐不时回头看我,我对她挥手表示没问题。
然而真正跟她拉开距离之後,我却开始焦虑了。当整条路空荡到只剩自己一个人,明知通往登山口的路只有一条,还是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彻底落单了。
有点心慌,可是只能继续往前走。
夹道的针叶树太过沉静,如果没有特意仰头凝望迎风摇曳的枝叶,很容易会忘记它们跟我们一样拥有生命。
也拥有感觉。
我是走了很长一段路之後才忽然想到这一点。
停下脚步抬起头,动辄坐拥千百圈年轮的参天巨木像是内敛的守望者,守望一代又一代的人。再老的人,走过它们面前的时候都是孩子,漫长的人生何其短暂,伟大的人生何其渺小。
然而,在崇山峻岭崛起万年的时间轴上,这些老树也跟我们一样只是孩子;在膨胀了亿万年的宇宙里,山又远b初次分裂的细胞还要年幼原始。
人的烦恼原来b细胞更小啊。
莫名其妙的领悟让我没那麽忐忑了,我感觉自己在四下无人的森林里成了一个0奔的哲学家,放任自己自说自话,恣意与不能言语的生命交换心声。
近日在工作上卡关的瓶颈和在感情上遭逢的变故把我摧残成一具行屍走r0u,虽然表面上一切正常如故,我却感觉自己的灵魂失去了颜se。
此时此刻,所有的杂念忽然被大自然的b例尺缩小了,变得微不足道。我被森林疗癒了,凉风驱散眼眶没来由的sh热,心中涌起一gu拥抱树木的冲动,但我没有那样做。我心想,要是这棵树不想被一个陌生人拥抱呢?那我这份饱含感谢的心情,岂不成了恶劣的sao扰?
「小青!」辉哥和几位团员在登山口等候多时,见我出现不禁松了一口气,卖力朝我挥手。
我加快脚步走向这趟登山行真正的,频频向久候的他们道歉。阿森看见我拿登山杖爬坡时吃力的样子,主动上前帮我调整登山杖的长度。
「上坡的时候,登山杖缩短一点会b较好走。」
我讶异地戳了戳地面,试走了几步,果真变好走了。
「握登山杖的时候手不用出力,把手腕放在它的套环上就可以了。」他补充说明,顺便拿起自己的登山杖示范。
这些事对时常爬山健行的草根系团员来说大概是基本常识,所以没有人特别提点过我,但是包含辉哥在内,大家都跟我一样听得很认真,纷纷赞赏起阿森的细心与专业。
要是早点学到就不会走得那麽辛苦了,但若是因为太早学到而错过刚才独行获得的启发,好像又有点可惜。也许每个技能的养成,都有合适的时程安排,着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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