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准备转身离开时,小安却拉住我的手,不让我走。门外的吼叫声越来越大,那扇铁皮门马上就要被砸烂,我很着急,却听见他很平静地说,“哥,我们一起去。”
小安不听话。我准备强行把他藏起来,我不能让我的弟弟陷入危险之中。可是随着一声巨响,那扇铁皮门就在这一瞬间被砸开了。
一道惊雷贯耳,我心中的恐惧在这一瞬间达到了极限。这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件事——我的弟弟要被发现了。
“小宝贝,爸爸呢?”我听见有个男人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他叼着根烟,身上并不怎么好闻,但跟这样的氛围很是般配。我还听见了金属碰撞的声音,很脆,像刀刃或者是棍棒。
压抑又恐怖的气息弥漫开来。我放在小安肩膀上的十指在不受控制地发抖,我甚至不敢回头看,那一瞬间只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紧紧地抱住我的弟弟,把他裹在我的怀里,把他藏进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有个人用手指节敲了敲我的头:“小子,听不见我说话是吧?用后脑勺跟哥哥们打招呼很礼貌吗?”
于是我把弟弟的头摁在我胸口,避免让他们看到弟弟的脸,慢慢地转了过去,抬头盯着一个男人看,他眼睛上有道刀疤。
我看到那个男人脸上的刀疤动了一下,他问我:“哦?女孩还是男孩?”
很多视线集中在我的脸上,那些视线在我的身上游走,令我毛骨悚然,我能感受到这里的很多人都在盯着我的身体看,他们似乎都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没说话,我没敢回答。刀疤脸把铁棒扛上肩膀,又问我:“爸爸在哪里?指一下就行。”
于是我指了指卧室,说:“衣柜里。”我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包庇他。
我的声音告诉了那群人,我不是女孩。
刀疤脸嘴角一勾,呵呵地笑了。“你爸还真是个窝囊的废物,竟然叫这么小的儿子替他挡着……”我听见那个刀疤男转身的时候说。
没错,文大元就是个废物,肮脏的废物,他活着的每一天都让我感到无比窒息。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无比希望他能死去,我再也不想看到我的小安柔软的身体上出现任何一处啤酒瓶淤青。
卧室里传来肉体被殴打的声音,伴随着文大元的哀嚎和求救声,脆弱的骨骼被金属砍断的声音,黑社会们的唾骂声,一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我虽然害怕,但这份恐惧中却多了一份期待,听着那恐怖的哀嚎声,我的双目逐渐变得猩红,眼泪在里面疯狂打转:如果他们能打死文大元就再好不过了。
“哥,疼吗?”小安突然摸了摸我的脖子问我,那里是一处被文大元的烟头烫伤的疤痕。
我游离的意识突然回笼。
“哥……”小安的手摸摸我的脖子,像是在帮我缓解着什么情绪,“他要是被打死了怎么办?”
我一顿。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我很希望文大元死去,但我不知道弟弟是怎么想的,在弟弟面前说希望自己的父亲被黑社会打死,这会给他还没来得及发育健全的身心带来怎样的伤害?我真的不知道。
可是小安的话总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等他被打死了,哥就和我一起跑掉……好吗?”
弟弟的声音藏在滴滴答答的雨声里,他的语气更像是一种乞求,像锥子一样刺伤着我的心脏。原来我还是让他感到了我曾经经历过的恐惧了,只是他从不曾在我面前表现出来。
“小安,相信哥哥,哥哥永远会保护你的……”我紧紧地抱住他,用下巴抵住他的额头,“小安……”
几分钟后,站在厕所门口的那个人进来把我们拉出去了客厅,我看到满身是血的文大元被刀疤脸拎出来随意扔到茶几旁,他被轧断了一根无名指,因为他本来就没有小拇指。我看着那血淋淋的截断面,心里竟然翻涌起一丝大仇得报的爽快。
“来,小漂亮,”刀疤脸点了根烟对我说,“你们的爸爸现在欠了我们公司三千万,附带利息三千五百万,我现在给你们两一个机会,替你们的爸爸免去点利息,好不好?”
“好好好,快说好啊!!”文大元听到他的话,突然振奋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头点得像拨浪鼓,眉目之间尽是恶心的谄媚。他旁边的男人用脚把他的脸踩下去了。
“免去五百万利息,你们陪我们玩个游戏。”刀疤脸把烟头滋啦一声摁灭在文大元的脖子上,文大元又是一声惨叫,听得我心里爽快极了,“规则很简单,我做庄家,比每次抽到的牌点数大小,我的兄弟们可以来买庄或者闲,赚了算你们的,亏一次,你们爸爸的手指就少一根,听懂了?”
他们找来了我家的扑克牌,红桃黑桃花花绿绿地被摊平在桌子上。他们把啤酒品的盖子当作筹码,哗啦啦地洒了一桌子。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正在向我逼近的声音。
我点点头,虽然我并不懂那个规则,但一切总要有个开始,慢慢就都会了,会了也就毁了。
所有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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